【文呵】If you
公演击完掌后陈佳莹总是习惯走队伍末尾。
前面的人嘻嘻哈哈的打着趣好不热闹，她轻轻地跟在后面，揉着眼睛，企图把粉底遮住的黑眼圈再盖过去。
冯薪朵也走在后面，过去一把圈住她的脖子，吊着她大叫。
“呵呵姐，我要吃糖。”
糖是刚才击掌过后曾艳芬拿给她的，陈佳莹故意撅起嘴瞟了她一眼，“找你大哥要啊，刚才我看见她也拿了。”
“她才不给我呢小气鬼——”冯薪朵整个人都倚在了她的身上，两个人慢吞吞晃悠悠地前进。
等陈佳莹还没再反应过来，搭着她的冯薪朵的肩突然被往后掰了，整个人连着她都差点向后踉跄一下。冯薪朵的嘴里瞬间被塞满了柠檬气息，陆婷拿着糖纸嫌弃地丢进旁边的垃圾桶。
“哎哟~大哥~我也要~”
“你要什么要，要事情是伐。”
陆婷翻了个白眼把冯薪朵给提回来，三个人推推搡搡地快要走到休息室，冯薪朵哼哼唧唧地还趴在陈佳莹背上。
开门的时候陈佳莹把她拽下来，眼尖地瞟见冯薪朵裙摆上的扣子被拽下来半颗，剩着一条细线，艰难顽强。
“要掉了。”冯薪朵指指它。
陈佳莹很快就领会了她的意思，笑着叹口气，用无限宠溺地语气说。
“一会儿换下来，我拿回去给你缝上。”
“好耶！”得逞者欢天喜地的跳走了。
陈佳莹也忙着去换衣服，走到更衣室门口的时候，孙歆文站在那儿。大个子红着一张脸，似是在发呆，见到陈佳莹来了，赶忙叫着呵呵姐辛苦了。
“嗯。”陈佳莹点点头算是应声，“在等谁？”
“发卡前辈。”孙歆文扬扬手里的衣服，“她刚才让我帮她拿一下。”
“这李发卡，还会使唤后辈了啊。”陈佳莹笑出来，故意说得大声，“来，新闻~帮我也拿着~”
打歌服厚重，此时孙歆文两只手臂上都挂满了李艺彤的亮片，有些为难地皱皱眉头。
陈佳莹当然看到了她的表情，更是故意地说，“啊？发卡的衣服怎么办？扔旁边地上就是啦！”
另一个屋里立马传来李艺彤的惊叫声，“不——！新闻！别听她的！”
陈佳莹立刻发出了哈哈的大笑声。
正准备转身进屋，孙歆文扯扯她的衣摆，一回过头，大个子略有些犹豫地说，“不用我帮你拿了？”
陈佳莹觉得好笑，“你手上还拿得了啊？刚才我逗她呢。”
黄婷婷这时刚从另一间屋出来，也刚换好衣服，特别自然地从孙歆文手里接过那堆亮片，给她扔旁边凳子上。
“哎？婷婷前辈？”
“你帮呵呵姐拿吧。”黄婷婷顾着把头发扎上去，回过头不知道冲谁在讲，“宠得她。”
李艺彤的假哭声断断续续从屋里传出来，孙歆文没听太清，手里就被塞了陈佳莹的衣服。她一抬头，就看见陈佳莹只穿着Bra，脸一红赶紧转过身去。
“帮我拿一下啊。”陈佳莹似乎并不在意，还特意去摸摸她的头，“乖——”
转秋入冬的天气冷得特别快，风一刮，气温就跟着落下来的秋叶嗖嗖地降了下来。
陈佳莹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换起了外套，孙歆文哆哆嗦嗦地穿着一件单衣站外面杵着，像一根杆。
“辛苦啦~”陈佳莹拖着音气从她手里接过来。
她走得晚，此时的休息室里也没剩了两个人，陈佳莹左看右看，又跑去化妆间拿冯薪朵的衣服。孙歆文乖乖地跟在她身后，她回过头去。
“今天怎么想起来看N队公演？没有代役吧？”
“她们都出去玩儿了，所以我就过来看看。”孙歆文的声音清清秀秀，甚至有些软软的，跟眼前这个高大个儿似不相符。
她低顺着眉眼，语气温吞。
陈佳莹看看她，“不用练舞？”
“今天……不太想练。”孙歆文呵呵笑了一下，捏着嗓子，有些嘶哑。
陈佳莹拿上冯薪朵的衣服，装作不经意地说，“正好今天我开车来了，走吧，送你回去。”
孙歆文欸了一声，就看见陈佳莹笑得特别温柔。
眉眼柔和，像暖风。
她点点头，陈佳莹就像使唤小仆人一样，把包提给她，昂着头，霸气地说，“给——”
孙歆文赶忙接过，戏也接过，“喳——”
两个人笑着走去停车场，孙歆文坐副驾，包和衣服都搭在她的腿上。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坐陈佳莹的车，但平常还有其他前辈或者同辈在，倒不至于紧张。而现在两个人闷在狭小的空间里，也许是来自前辈的压力，孙歆文闭着嘴不说话，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。
“安全带。”陈佳莹忙着把车子发动，正在等引擎发热，看孙歆文手忙脚乱的，便探过去帮她栓好。
夜里的风有些凉，陈佳莹摸着方向盘哈着气。
孙歆文在N队里，对于陈佳莹的接触还是挺多的。
自己刚去的时候，大家都很照顾她，碍于前辈的光环和自己的紧张，陈佳莹总是在适时的时候出来安慰自己。相较于对她的感激之情来说，又有些沉溺于这个人的温柔。
她看看手里的冯薪朵的衣服，脱口而出，“呵呵姐对谁都很好呢。”
陈佳莹一边靠着车垫一边倒车，嘴角勾起笑意，“有吗？”
孙歆文傻乎乎地抬头看她，她就半开玩笑地说，“吃醋啦？”
“欸？不是。”孙歆文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，转而又一想怕自己太快说错话，赶紧补充道，“我是说，呵呵姐很温柔，也很会照顾人。”
“因为你们都很可爱啊——”车子开出去，陈佳莹说，“你也很可爱。”
感觉莫名其妙被调戏了一顿，孙歆文不是N队老菜皮，只好红着脸半天不说一句话。
陈佳莹调戏成功，现在心情相当好。
车子一路开往大路，疾驰而过，倒退在车窗外的是深夜依旧灯火通明的夜景。
但很快孙歆文就发现了不对劲，这条路并不是平时回往生活中心的，她朝着外面左望右望，陈佳莹似乎比她早一步看出她的疑惑。
“怎么？怕我把你给卖啦？”陈佳莹头也没转，孙歆文那边回到没有没有，她笑起来，“我可舍不得。”
油腻的话能起一层鸡皮疙瘩。
车很快就停下来了，停到一家还未关门的甜品店门口。
孙歆文一边下车，一边皱着眉头，“那么晚了还吃甜食会长胖的。”
“一点点~”陈佳莹拉着她，撒娇似地把她推进去，“新闻你那么瘦，不用怕——”
混着陈佳莹半真半假的语气，孙歆文最后还是点了一份巧克力冰淇淋。陈佳莹要了一杯热可可，此时店里没人，两个人对坐。
陈佳莹没玩手机，搞得孙歆文也没敢玩。
“辛苦吗？”
甜品上来了，孙歆文的巧克力球上还冒着寒气。陈佳莹迫不及待地先拿勺子舀了一勺，然后被冻得发颤，瘪着嘴把勺子还给她。
孙歆文愣了一下。
原因当然不在于被陈佳莹咬掉的一小半巧克力球，因为那个问题，让她愣了一下。
辛苦吗。
当然辛苦。
所以自己才会退辞掉同队好友的邀请，自己跑来N队这边偷偷看前辈的公演。
事实上也并不是觉得这个工作和唱歌跳舞辛苦，为了以后，现在的付出是必须的，可付出需要看到回报，这样才会有动力继续付出。
前辈们相继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停向前，就连队友也在稳步上升。
自己不急是不可能的。
相比于面前这个在慢悠悠喝着热可可的女人，对于自己的内心总是一击必中的女人，孙歆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她想了想，只好小心翼翼地反问。
“呵呵姐辛苦吗？”
作为剧场医院两头跑的人，无论是哪边陈佳莹都需要用尽全力。比起同队内的女孩们，陈佳莹应该能叫做是个女人。
是个肩负着梦想与现实的女人。
孙歆文知道也理解，所以才会更加心疼她。只是这样的心疼，也许在她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。
陈佳莹搅动着杯子里的调羹，语气轻飘飘。
“辛苦呀~”调羹碰撞在杯里，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，“那新闻你要养我吗？”
调笑的语气，一下就让气氛松懈下来。孙歆文半张着嘴，支支吾吾半天才回答。
“可以啊……”
“那太好啦。”陈佳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眯了下去，实在是觉得像极了能够整日呆在家中的全职太太，在等待回家的丈夫的时候的表情。
孙歆文一下出了神，陈佳莹啜了口可可。
“不累就努力，累了就休息。”
孙歆文抬起头，看陈佳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，“这不是常理吗？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不用担心追不上别人。”陈佳莹杵着下巴，“因为新闻很可爱啊。”
“啊……”孙歆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，“呵呵姐夸谁都可爱吧，真油腻。”
对面用笑声来回答了。
“真的啊，先照顾好身体。”陈佳莹突然一本正经起来，拿着调羹指着孙歆文，“不准熬夜，不准多喝咖啡，该睡觉就好好睡觉，该吃饭就好好吃饭。”
那个模样就像插起腰来教训弟弟，孙歆文只好哭笑不得地连连点头，敢都不敢应付。
“乖——”最后被摸摸头了。
“如果生病了就让我来照顾你。”陈佳莹说，“如果累了——”
“嗯？”孙歆文含着勺子，等着她的下半句话。
陈佳莹突然噗嗤笑了，“我养你啊。”
此话一出孙歆文的脸噔时就红了，还剩半杯的巧克力冰球化在玻璃杯底里，勺子一搅就融成了甜腻的奶昔。
“欸……？”犹豫了半天，还是只支吾出了这样的话。
“好累啊——”陈佳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，“果然还是老了。”
“刚才……？”孙歆文急切地跟着起来，想叫服务员买单，却发现陈佳莹早就结账了。
“回礼喔。”那个人笑起来，脸冲着她，没有一丝闪躲，反而让孙歆文有些不好意思。“上次你不是说了吗，在我忙不过来的时候可以帮我的忙。那么这次也一样喔，在新闻你累的时候迷茫的时候，与其说我想帮你，不如说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能够让你依靠。”
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也在看着孙歆文，稍微一对上眼，就能够在她的眼底看到自己的身影。
是能够依靠的吗。
听到这话时，孙歆文大概心里其实已经如释重负了。那种能够让人深深的呼口气，打心底里觉得会有人在自己身后的感觉。
那种温暖的感觉。
还未来得及多想，她就已经跟着陈佳莹起身出了店外。
屋外的风刮得紧，陈佳莹捉紧自己的衣袖，呜哇的一声。
孙歆文走在她后面，前面的人的背影在风中晃晃荡荡的，会让人突然眼前一花，觉得她会随时散落在风里去。
那样的话，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将她也抓紧。
然后抱在怀里。
那样汹涌的情绪在心里翻腾，她张张嘴，风从外面灌了进来，让她的话一时显得紧紧巴巴。
“谢谢你。”
语气又轻又柔，陈佳莹回过头来愣了一下。看见孙歆文攒着自己的衣角，神色紧张，不由得眉眼笑弯，“我是说真的喔。”
我是真的想要照顾你。
上海夜里的风刮个不停，穿街走巷。
陈佳莹转身钻进了车里，摇下车窗，招呼着还在发愣的孙歆文。
孙歆文手忙脚乱地应着，车里又发出一阵笑声。
累吗。
累喔。
可是在即将要来到的寒冷的冬季里，这样的话也如柔软的热可可，散发着一圈又一圈的热气。那是让人安心的，能够将孙歆文的心柔软地包裹在里面的。
天气，时间，汗水，漫长消耗的距离。
她们也许还能够找个地方，相互依靠着，彼此靠近着。
从此有新的陪伴。
